3月上旬，我漫步在潮州的牌坊街，天氣晴暖而爽朗，這讓我可以更好地欣賞這些仿古卻新的牌坊。

潮州牌坊街現共有23座牌坊，初建年代跨越了明清兩代，建于明代的牌坊有16座，包括建于明正德十二年（1517年）的四進士坊和柱史坊，前者為紀念正德丁丑科進士蕭與成、陳大器、薛侃、蘇信四人而立，后者為明御史即諫官許洪宥的紀念牌坊；還有建于明嘉靖十一年（1532年）的狀元坊，紀念潮州唯一文科狀元林大欽等，其余牌坊建造年代均集中于明代中后期。清代立的牌坊有7座，如建于清乾隆年間圣朝使相·覃恩三錫坊，為直隸總督、官至一品的鄭大進所立；其他清代牌坊，如多為清代中期為表彰科舉與官員功績而建。

明末清初時期，潮州府內曾屹立著180座古樸的牌坊，其后由于戰亂、人為損毀等多種歷史原因，牌坊數量銳減。現在看到的這23座牌坊，自2004年4月開始修復或復建，2009年10月竣工亮相，重新構筑了國內規模最大的古牌坊街，成為潮州吸引旅游者的一道風景線。科舉與官員功名是這些牌坊的主題，褒揚那些或書香人家或基層民眾的優秀子弟，通過勤奮讀書、通過科舉考試得以出人頭地，進而學而優則仕，其后再在仕途中建立功名，保持廉潔，為民眾和社稷做實事做好事，同時也直白地明喻著明清時代的官本位社會。這些復建牌坊中，沒有明清時代流行的貞節牌坊，多少也可一窺今天時代的進步。

一個有趣的對比是，在潮州盛行立牌坊的明朝中晚期和清朝，西方一些國家卻熱火朝天地創建證券交易所。1602年，荷蘭阿姆斯特丹證券交易所問世，它是世界上第一家證券交易所，其成立標志著現代證券市場的開端，建立了股票、債券交易和期貨合約等創新機制，還開創了跨國證券交易的先河，在17世紀便允許外國股票和債券上市交易。

德國法蘭克福證券交易所，成立于1585年，最初為貨幣兌換市場，后逐步在19世紀發展為德國最大的證券交易所。法國巴黎證券交易所，前身于1724年成立，2000年與阿姆斯特丹等交易所合并為泛歐交易所，覆蓋歐洲多國市場。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，成立于1792年，如今是全球市值最大的證券交易所。英國倫敦證券交易所，正式成立于1801年，是全球重要的金融中心。日本東京證券交易所，始創于1878年，是亞洲最大的證券交易所之一。

從時間維度看，這些交易所的成立時間，正是中國明朝晚期和清朝，它們不斷地建造起現代金融體系的布局與格局，為企業提供直接融資的高端平臺，實現證券的集中交易、價格發現和資本配置功能，自身也先后成為了全球資本與經濟活動的中心樞紐，直接推動了工業革命或國家維新，推動了相關國家躋身于發達國家。

立牌坊和建立證券交易所，是兩項風馬牛不相及的事。但在時間維度上看，兩者在中外不同空間的同時期出現，形成時空交集，直接表明了兩種取向：如果有一個宇宙視角，俯瞰此岸正在系統化、規模化地立牌坊，俯瞰彼岸有人正在建證券交易所，有人已經開始環球旅行……兩者差距就很明顯了，晚清的整體落伍與落后，也就是必然的結果。因為前者弘揚的不外是“朝為田舍郎，暮登天子堂”的千年科舉古代夢想，后者展現的則是市場經濟以及拓展世界的取向與選擇，直接指向未來。

這些年，多位歷史學家很睿智地指出：如果我們不讀尤其是讀不懂世界史，那我們就讀不懂中國史。此言甚當，即使在直接簡單的中外年代比較表中，今天的我們也可以更直接地看到，中國歷史中曾擁有的先進如火藥、造紙術與印刷術的發明，曾大力弘揚的落后與狹隘如貞節牌坊……牌坊街前，我溫故，更重要的是為了求知新。對于事物，我們如果只知其一，則幾乎就是一無所知，唯有反復比較，才可能在更大的認知格局中，出一些真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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